三氯生是何许物也？
三氯生（Triclosan, TCS），是一种广谱抗菌剂，可以不加区别地、迅速地杀死微生物。所以对于商家来说，三氯生是抗菌添加剂或防腐剂的不二物选。目前，包括牙膏、化妆品、厨房用具和玩具等在内的 2000 余种消费品中含有三氯生（1）。
虽然三氯生被商家包装为保护人类健康的抗菌神器，但三氯生某些抗菌噱头也遭到了科学家攻击。有研究表明，添加三氯生的洗手液比起普通洗手液并没有额外的健康益处（2）。甚至一些短期的动物研究表明，暴露于高剂量的三氯生与某些甲状腺激素水平的降低有关。还有小鼠研究认为，三氯生可致肝癌（3）。这在一定程度上给消费者带来了恐慌。
2009 年，终于有一群科学家做了个人体试验。他们让 12 个成年人每天挤用 2㎝高露洁牙膏（牙膏中含 0.3% 三氯生）早晚刷牙各一次，刷牙过程中不发生故意吞咽牙膏的行为。
两周后，这些被试（被招募来做试验的志愿者）血浆中的三氯生浓度从 0.009–0.81ng/ g 飙升到 26–296ng/g，但是在接触过程中血浆里的 4β－羟基胆固醇或甲状腺激素水平没有显著变化（4）。于是研究人员认为，短时间的三氯生暴露不会造成甲状腺激素的紊乱，相对安全。
不过，这个研究人员的结论得出的似乎有点儿大胆了。
那么较长时间且低剂量暴露是否会有危险呢？这是个值得去探索的问题！而近期这个问题或许有了答案。
麻省大学张国栋课题组在 Science Translational Medicine 上发表长文指出，小鼠接触低剂量的三氯生会增加其患结肠炎症及肠炎相关肠癌的风险（5）。这篇文章可能再次将三氯生推到风口浪尖。那些拿“高剂量才危害健康”当挡箭牌的恐怕要被啪啪打脸。
左：一作 Haixia Yang；中：张国栋；右：一作 Weicang Wang
在本研究中，研究人员给小鼠投放含有低剂量（10 和 80ppm）三氯生饮食三周，并用液相色谱 - 串联质谱（LC－MS／MS）检测血浆中的三氯生及其代谢物三氯生葡糖苷酸的浓度，发现这些摄取三氯生的小鼠血浆中的三氯生及其代谢产物的浓度显著升高，分别为 246±30nM 和 2422±345nM，和之前坚持短时间用含三氯生牙膏刷牙的被试们的血浆中三氯生浓度相当（4）。
之后他们来评估这些低剂量三氯生暴露的小鼠的健康状况。他们发现：小鼠食用含 10 到 80ppm 三氯生的饮食 3 周后，全身和结肠炎症加强：一是血浆中的促炎症细胞因子的浓度显著增加；二是结肠隐窝损伤扩大。
之后，科学家们进一步研究了三氯生对炎症性肠病（imflammatory bowel disease, IBD）的影响。他们利用了一个成熟的小鼠疾病模型——葡聚糖硫酸钠（DSS）诱导的 IBD 来辅助研究。结果发现，80ppm 的三氯生让炎症性肠病恶化，更低剂量（10ppm 三氯生）的效果也很明显。另外，为了让证据更充分，他们还使用另一个结肠炎模型鼠——IL-10 敲除小鼠，也得到了一致的结果。
那么三氯生对结肠炎相关的肠癌是否也有作用呢？
结果是肯定的！在结肠炎相关的肠癌模型鼠上的实验表明，低剂量三氯生的饮食会让结肠癌模型小鼠的生存率降低，且显著地增加肿瘤数量及大小。
三氯生让小鼠肠道的肿瘤更多更大
三氯生为何如此无法无天？
进一步研究发现，为期三周的 80ppm 三氯生饮食会让肠道微生物菌群的多样性降低，更细节地分析每种微生物的数量发现，对三氯生的暴露降低了肠道中抗炎症菌群的丰度。三氯生打破了肠道微生物菌群的平衡，破坏了肠道微环境，导致小鼠对肿瘤的抵抗变弱。
这只是一方面的证据。科学家还使用无菌小鼠做了类似的实验，即让无菌小鼠饮用或不饮用含 80ppm 三氯生三周，然后检测小鼠血浆中促炎症因子的浓度并统计结肠组学得分。结果发现三氯生暴露并不会让无菌小鼠本底的炎症水平（结肠中炎症因子的表达水平及血浆中的浓度）增高，也不会让结肠炎症反应加剧。
这更加证实：三氯生是通过作用于肠道菌群来影响小鼠健康的。
肠道菌群的变化
这些研究揭示了短时间暴露于低剂量的三氯生导致小鼠低水平结肠炎，加重结肠炎，增加肠炎相关的肠癌风险，暗示了三氯生对肠健康的潜在威胁。这也暗示了人类长时间暴露于低剂量的三氯生的潜在健康和生命威胁。
从政策上规范三氯生使用受到了广泛的讨论（2，6），而三氯生对肠道微生物影响的研究需要引起各国政府对抗菌剂使用规范的重视，需要评估其他抗菌剂对肠道菌群的影响，并按照科学依据进一步规范其他抗菌剂的使用。亟待研发对人类健康和环境危害小的安全的抗菌剂。
2016 年美国 FDA 进一步规范了三氯生的使用，禁止往洁手产品中添加三氯生（6）。作为日用品，牙膏中添加三氯生曾遭到公众的抵制，但是 FDA 并没有禁止往其他日常消费品如牙膏中添加三氯生，而只是从毒理安全角度考虑，限制了三氯生的添加上限为 0.3%，其他国家也如法炮制了一样的标准。但是随着这些最新的相关研究成果揭晓，对抗菌剂添加将得到更严格的规范。
参考资料
1. Halden, R. U. On the need and speed of regulating triclosan and triclocarban in the United States Environ. Sci. Technol. 2014, 48 (7) 3603– 3611
2. Aiello A E, Larson E, Levy S B, et al. Consumer Antibacterial Soaps: Effective or Just Risky? [J]. Clinical Infectious Diseases, 2007.
3. Yueh M F, Taniguchi K, Chen S, et al. The commonly used antimicrobial additive triclosan is a liver tumor promoter[J].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2014, 111(48): 17200-17205.
4. Allmyr M, Panagiotidis G, Sparve E, et al. Human exposure to triclosan via toothpaste does not change CYP3A4 activity or plasma concentrations of thyroid hormones.[J]. Basic & Clinical Pharmacology & Toxicology, 2009, 105(5): 339-344.
5. Yang H, Wang W, Romano K A, et al. A common antimicrobial additive increases colonic inflammation and colitis-associated colon tumorigenesis in mice[J]. Science translational medicine, 2018, 10(443): eaan4116.
6. HHS 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 Safety and effectiveness of consumer antiseptics; topical antimicrobial drug products for over-the-counter human use. Final rule. Fed. Regist. 81, 61106–61130 (2016).